从小就喜欢语文课,从一年级到当兵前,我的语文课在班里都是名列前茅的。小学的时候,我的作文被语文老师当作范文在班里阅读;中学的时候,在镇里组织的期中学科比赛中,我获得了全镇语文第一名;考高中的时候,语文总分120分,基础知识部分占80分,作文占40分,我得了108分的高分,可以想象,假如基础知识题部分扣除了5分左右的话,我的作文至少得分也在35分左右,甚至更高。
于是乎,同学们都调侃我,“你天生是当作家的料呵!”偏僻的农村,学生的眼界也就这么大,作文好一点就是当作家的料,“作家”二字,在那个年代那个地域那个年龄段的我们心中,是高不可攀的。虽然知道是小伙伴们调侃,但小时候的我,还是不由而然地偷偷做起记者梦、作家梦来,偶尔看一些生肖预测,发现属鼠的人,适合当作家、编辑、记者等,属鼠的我,记者梦就更强烈了。
那个年代,《故事会》非常流行,是一种畅销刊物。我实在按捺不住那种投稿的莫名的冲动,写了一篇肯定是不入流的故事,具体内容现在记不起来了,我悄悄地写好信纸、写好信封、贴上邮票,上学时早去一会,尽量不要碰见同学,悄悄地往村北头代销店跑,在这个代销店门口,常年挂着一个绿色的方形邮箱,我四面张望,确定没有人看到,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,把信封投了进去。结果可想而知,自然是石牛入海,不会刊登的。一个农村少年,所读的书并不多,经历和认知还没有达到发表文章的程度呢。
1990年12月,我有幸成为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员。由于自己还是喜欢写点儿东西,有些材料,团机关、营连也会让我出个“公差”帮忙,正是在这种氛围中,1992年冬天,我参加了团政治处宣传股举办的基层通讯员培训班,至今,我仍然清楚地记得,时任宣传股股长田兆广、新闻干事杜连彬亲自为我们授课。培训班结束后,杜干事要求我们,积极撰写稿件,为宣传股提供新闻线索。当时,我看到宣传股的几名报道员那厚厚的上稿剪报本,心里痒得不得了,这不就是我梦中那记者的样子吗?我如果能够达到他们这个水平,该有多好啊?
那个冬天,本职工作之余,我就绞尽脑汁地找线索、写稿子,但都太肤浅了,还是没有能够值得报纸发表的文章。有一天,我和一名同年入伍的老乡请假外出驻地办事,我的这个老乡把自己磨破袖口的军装拿到了驻地一家缝纫店里,花了5毛钱让缝纫店帮助缝补。当时,我看了看,破损并不严重,完全可以自己缝补的,那个年代,我们每名战士手中都有一个统一配发的针线包,小来小去的钉个纽扣、缝下衣裳、拆洗被褥,都是自己完成。
老乡花钱到缝纫店里缝补军装,真的大可不必。回到营区后,我就结合自己的认识,写了一篇小稿《莫让针线只等闲》,大意是,可以自己动手缝补的军装,没有必要去花钱缝补,有人说,又花不了几毛钱,何必费这个功夫呢?其实,这不仅仅是省几毛钱的事,而是发扬我军艰苦朴素优良传统的事。我写好了草稿,工工整整地誊写在方格稿纸上,大约有不足两页稿纸的样子。
那一天,天非常冷。我从营部跑到团机关,找到了位于二楼西侧的政治处宣传股办公室,敲门进去,田兆广股长、杜连彬干事等领导热情地让我进屋,赞扬我积极写稿的精神,田股长简单一翻,说把
稿子放这吧,我们再看看。宣传股办公室有暖气,
非常暖和,当时我想,如果有一天我也成为一名军
官,成为一名写新闻报道的干事,该有多好啊,在暖
暖的办公室里,文思泉涌地写着自己想写的东西,
这种生活不就是自己的记者梦吗?或许是老天眷
顾,三年后,我还真的军校毕业,进了宣传股,成为
了一名新闻干事。这是后话。
大约两个月后,田兆广股长专门打电话给营部,营部通讯员在队部门口大喊:“毕班长,团部电话!”我赶紧跑到队部接电话,一接,是田股长的,田股长告诉我,稿子在军区《前卫报》上刊登了,注意找找报纸,祝贺你啊,以后继续好好写稿,争取有一天能够调到宣传股报道组来。
我的心砰砰地跳,几乎跳到了嗓子眼。说句实在话,现在回想起那一幕,我依然抑制不住那种激动的心情,是心要跳出来的感觉、眼睛潮湿的感觉。我找到了那天刚到的报纸。由于我们地处沂蒙山区,当时通讯又比较落后,我们看到的报纸往往是三天以前的。在1993年1月20日的《前卫报》第三版“杨柳风”专栏里,我看到我的名字非常扎眼,文章题目为《不仅仅是为了省钱》,作者署的是田股长和我的名字。由于是竖排版,我很吃力地读完全篇,才发现,这篇文章与我原来写的《莫让针线只等闲》已经毫无相似之处了,完全是田股长重写的,如果说我有一份功劳的话,田股长只不过是抽取了其中的一个小观点,就是自己缝补军装,不只是为了省几毛钱,而是艰苦朴素传统的传承。
虽然这篇文章没有一句出自我手,但毕竟是我的名字第一次变成了铅字,我仍然虚荣地接受了这个现实,并且专门给远在家乡的父母寄了一份,让他们一块感受这份喜悦。后来我探亲回家的时候,发现父母竟然把这张报纸当做普通报纸,糊墙用了,我心里特别不舒服,又小心翼翼地从墙上揭下来,折叠好,返回部队时带回了连队,珍藏了起来。因为从这个第一篇之后,一直到1994年进入军校,一年半的时间里,我再也没有发表过第二篇文章。
在这里值得一提的是,田股长从这时起,便与我这个小兵结下了缘,一路关爱。我军校毕业后,又回到炮兵团,并任新闻干事,这时候,田股长已经先调到师宣传科、后又到调到集团军宣传处了。田股长任集团军宣传处副处长时,又给炮兵团写了一篇重量级稿件,刊登在《前卫报》一版倒头题位置,这一篇稿件,是我们第二次共同成为作者。
这篇文章的缘由是,2001年9月,集团军政委王金相将军到炮兵团蹲点调研半个月,蹲点结束时,王政委在全团干部大会上对团队建设情况进行讲评,提出要求,共给团队建设指出了10个方面的问题。半年后,我当时在政治处组织股任干事,我主动发挥团机关的参谋作用,向团长辛俊平、政委李照增建议,以团长、政委亲笔签名的方式,给集团军王金相政委写一封汇报信,汇报将军讲评半年来10个方面问题的改进情况。将军阅完汇报信,甚是欣慰,挥笔批示:“你们这种深刻认识问题的态度、勇于揭露问题的精神,认真研究改进问题的行动应大力提倡。只要这样坚持下去,炮兵团的全面建设肯定会有更大进步。”为了宣传炮兵团知过改过、致力提升的做法,带着将军的批示精神,时任宣传处副处长的炮兵团原宣传股长田兆广重返老部队,到“娘家”总结经验,并且他指定我写初稿。
……
巧合的是,田兆广股长带领我共同署名的两篇文章,相隔10年,均是新年伊始,对我来说,是新年新风貌、新年新气象。这种巧合,或许难道不是冥冥之中的一种必然吗?
再后来,我调到师宣传科,田兆广副处长又让我到集团军宣传处代训三个月,三个月后,在他的推荐下,我有幸留在了宣传处任电视新闻干事。时至今日,回想起来,如果没有当年田股长的知遇之恩,就没有我的新闻报道路,更不会有我发表在各类报刊各类体裁的文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