隆冬时节,老宅院内干枯的樱花树在凛冽的寒风里,摇晃着光秃秃的身子,寒风吹过,发出尖厉刺耳的呼啸。这棵樱花树是母亲亲手栽下的,已生长了二十多年,随着母亲的离世,樱花树落下了满树繁华,匆匆谢幕,母亲和樱花树的故事也收藏进我的记忆里。
上世纪九十年代初,我在黑山小区分到了新房,这个小区紧靠当时刚刚落成的黑山公园,那个时候儿子还很小,母亲经常领儿子到黑山公园游玩。
黑山公园内亭台楼阁样样齐全,在山坡空地和蜿蜒的水泥小径两旁,园林工人栽植了大量的樱花树。春天来临,樱花树开出了簇簇粉红色花朵,尽管树冠不大,但花朵十分清新娇艳,这是母亲第一次见到樱花,喜不自禁。
回家后母亲把对樱花的喜爱说给我听,让我设法给她买两棵樱花树苗,栽到老宅的院子里。那个时候樱花树刚刚引种到黄岛,我多方打探都没有买到,母亲为此留下了深深的遗憾。
几年之后,大哥从外地购买了几棵樱花树苗,母亲如获至宝,在老宅的房门两侧各栽上一棵。当年夏天,雨量充沛,房门右侧的一棵由于地势低洼,不久受涝枯死,母亲心痛了很长时间。
母亲对另一棵樱花树格外上心,下雨时挖沟排水,天旱时及时浇灌,定期打药和追肥,到了冬季在树干上包上厚厚的草垫以防冻伤。每年母亲还迷信的为樱花树拴上红布条,保佑它茁壮成长。几年之后樱花树就长得枝繁叶茂,每到四月份春风吹开满树花蕾,粉红色的双樱迎风怒放,这个时候母亲最高兴的事就是接待街坊邻居来家里赏花,交流栽植樱花树的许多心得。
时间一年年过去,母亲一年年变老。母亲独立生活已经有一些不便,我们兄弟三人商量把母亲接到城里轮流居住,母亲对小院里的樱花树还是恋恋不舍。到城里居住后,遵照母亲的意愿,我定期回老宅给樱花树浇水、施肥、打药,每年樱花盛开季节我都会用车拉着母亲回老家看樱花。
母亲近九十岁的高龄经不起频繁变换住所的折腾,与两个哥哥商量后,我决定翻修老宅,接母亲回老家固定养老。母亲担心房屋改造伤及樱花树,一再嘱咐我要保护好它。老宅很快翻修一新,等到城里的暖气一停,我就接母亲回翻修后的老宅居住。
那年春天樱花树就像是为了迎接久别重逢的故人,樱花开的热烈而奔放,花朵密集、花头硕大的双樱缀满枝头,直径达五六米的树冠像粉红色的彩霞映红了半个小院。母亲每天都要拄着特别加固的四脚拐棍,到樱花树下观赏几番,每到这时我都会搬出藤椅、茶几,陪母亲在樱花树下喝茶、赏樱、聊天,享受樱花带来的快乐。
天有不测风云。搬回老宅居住的第二个年头,母亲身体出现了状况,在短暂的医院治疗后,遵照大夫的建议母亲回家静养,我们兄弟三人轮流24小时陪护。
就在这段时间,忽然有一天,我发现樱花树的叶子无精打采,失去光泽,仔细查看,发现樱花树的根部长出了大片根瘤,我打电话咨询学植物的同学,她告诉我樱花树的这种病是不治之症,当时我心头一
震,内心掠过一丝不祥的感觉。
母亲在卧床8个月之后,最终还是没有挺过来,永远离开了我们。母亲是在春天的一个夜晚走的,那一天我一直陪在她的床头,中午时分,母亲有了一些精神,她用微弱的声音问我:“樱花开了吗?”我趴在她的耳朵上回答:“樱花开了,今天是第一天开放!”我立马到小院里用手机多角度拍摄樱花树,这才发现,这年的樱花花蕾比往年少了很多,花朵稀疏、花头瘦小,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。我把手机拍摄的照片拿到母亲眼前,她看过照片微微点了点头。
母亲走后的第二年春天,樱花树没有开花,只是长出了少量皱皱巴巴的小叶片,随后的半年,小叶片也慢慢脱落,留下了苍老而干枯的树枝,孤零零挺立在老宅的小院里。